不存志

“有些时光就像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有些夏日拒绝结束。”

【Thesewt】无稽之谈

Summary:这是纽特十六年来最尴尬的时刻,他被完美级长忒修斯·斯卡曼德从黑湖中救了出来,作为三强争霸赛勇士的心爱之人。而更令他尴尬的是,在此之前,他与这位同他有着相同姓氏的模范学生,只交流过四次。


全文2W+ ,无血缘关系,ooc预警。


期末复习摸鱼无脑产物,私设众多,全程胡诌,bug漫天飞,小学生文笔,流水账日记


三强争霸赛的项目每届都会换,写救人质是因为我没想象力,将重要之人狭义成心爱之人是只想写无脑小甜饼orz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纽特捧着一杯热牛奶,有气无力地向面前的女孩解释道。他已经给自己连续施了几个保温咒,仍感觉自己从里到外散发着黑湖湖水冰冷刺骨的寒气。“人鱼认错了人,或者他们受到了错误的引导,或者根本是规则不适用,这才将我当作是他的......”他把话吞进肚子,神情尴尬,匆匆喝了口牛奶。


  “心爱之人。”莉塔耸了耸肩,补完纽特没说的话,接着又砸给他一个巨大爆料,“现在全校都在猜你和‘那个’斯卡曼德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以及你会不会成为他的舞会舞伴。赌注已经加到十加隆了。无聊的人。”


  于是‘这个’斯卡曼德先生今天第三次被牛奶呛到。


  “梅林啊。”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通红,却还是努力解释道,“首先,按照惯例,同性间不宜共舞;其次,我跟他,我们只交流过四次。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1.


  赫奇帕奇的休息室今天特别热闹。当纽特侧着身子沿通道缓缓前行,高年级的基恩正好用兴奋的语气描述今天的三强争霸赛盛况。他喝多了,声调起的很高,讲话像在吟诵爱情诗歌。


  “我们的勇士,忒修斯是第一个游上来的。他是个真正的英雄,没让小斯卡曼德受一丁点伤害,他擦拭了他的头发,对待最珍贵的宝物那样。而小斯卡曼德羞涩地望着他的英雄,脸颊微红。他们初遇在一个美好的夜晚,星野低垂......”


  荒唐。


  纽特拿出口袋里的魔杖给自己施了个闭耳塞听。他无奈地把头撞在墙上,终于绝望地相信莉塔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他们真的花了一晚上来编排自己与忒修斯的“爱情”故事!!!






“爱情,你知道的,那些身体被满满荷尔蒙塞满的青春期疯子,最喜欢谈论爱情,尤其是与自己无关的。”莉塔夺走他手中的牛奶,温和地宽慰,“纽特,你不应该再喝了,你今天已经被它呛了十几回。”


  “呃,事实上只有三回。”纽特飞快地解释完,歪头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可是他们应该都知道忒修斯······”他古怪地停顿一下,“嗯,是斯卡曼德。他与我并没有什么交集。他是校园明星不是吗?大家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梅林啊,你跟我提过的,他们,他们,甚至会把他换了新的沐浴露写在校园日报上。”


  莉塔这才开始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纽特看上去真的很糟糕——他甚至急速地说了那么多话,不间断、不换气的。


  但这位姑娘并没有指出她好友的状况(他已经像头死里逃生还在瑟瑟发抖的小鹿了,如果你跟他说他看上去很不好,那只会让他更加惴惴不安),她只是体贴地作了解释:“更加罗曼蒂克不是吗?校园明星和不受欢迎的人,两个极端之间不被人知晓的隐秘的交往。值得一提,你们甚至连姓氏都一样......”


  “哦,莉塔,拜托......”纽特头一次粗鲁地打断她的话。 少年人把头缩得更低了,他现在看上去更像个可笑的,因为年轻时候的糗事被人知道而被嘲笑后只好无能懊恼的可怜老头儿。



  又是因为姓氏。每次他被推到大众面前,接受一道道疑惑、轻蔑、不屑、嘲弄的目光洗礼,都是因为那倒霉的、与忒修斯相同的姓氏。纽特可以向梅林发誓,在霍格沃茨的前三年,因为姓氏引发的事件,每件都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魔法史上格林教授会疑惑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想我叫的是斯卡曼德先生。”纽特涨得满脸通红,嗫嚅着,仿佛不善言辞般:“先生,我是姓······”   这时会有坐前排的好心人向健忘的教授解释:“教授,或许您叫的是忒修斯·斯卡曼德,而他是纽特·斯卡曼德。”而性格古怪固执的教授往往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他在听完解释后紧蹙眉头:“哦,兄弟。真奇怪同一个父母出来的兄弟竟会天差地别。”


  那天,由古板教授讲述的沉闷的魔法史课堂,头一次被此起彼伏的拍桌声和震耳欲聋的笑声填满。


  “又来了,我们不是······兄弟。”纽特低着脑袋在一片哄笑声中小声辩驳。


  又来了,是的,兄弟。纽特不明白,学校里相同姓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大家会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和另一位斯卡曼德确认为兄弟关系。纽特去餐厅吃饭时,斯莱特林的学生有时会阴阳怪气:“斯卡曼德,你们家是不是苛待你的弟弟了,不给他吃的,他蔫得像株缺水的曼德拉草。”魔咒课的菲尔德小姐在关他禁闭前会来一句:“我想不明白,都是一个家庭成长的,为什么你和忒修斯差别那么大。”草药课的米勒教授表扬他的作业后会加一句:“不愧是忒修斯的弟弟,你和他同样优秀。”而飞行课的霍克先生甚至会说:“忒修斯,去救救你的小弟弟,抱紧他!梅林啊,小斯卡曼德先生看上去要从扫帚上掉下去了!”


  因为这样,纽特甚至还去询问他的妈妈,他是不是有个素未蒙面的兄弟(事后纽特认为自己蠢爆了),而他那不知在哪个地方进行科研考察的温厚的母亲,则在两个月后的回信中写道:“亲爱的阿尔特弥斯:我想我这辈子只与你父亲有过婚姻关系,只有你一个孩子,而你父亲亦是如此。很遗憾,如果你父亲还在世,我们可以问问他是否有远房兄弟,这样你在霍格沃茨也会有说得上话的人。不过妈妈想,也许你可以试着和他交个朋友,凭你的来信看,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相信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听我说,阿尔特弥斯,我们不需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做自己就好。来自你那刚刚摔进泥潭但找到重要样本的倒霉又幸运的母亲。”

  

  

   纽特其实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毕竟他向来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既然结果根本不会改变又何必在乎),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每时每刻被拿来和他人比较。 于是纽特每次听到这种言论,都会小声又迅速地辩驳:“我和他不是兄弟。”而另一位当事人,忒修斯·斯卡曼德,既不懊恼也不解释,只是置若罔闻。


  他从不反驳这种事,那些人只是借着忒修斯来贬低纽特罢了(“一个与校园名人有着相同姓氏的喜欢跟恐怖怪物呆在一起的危险怪人,哈,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玩、更具戏剧性的对比了。”纽特有一次在树上抓饲料时听见底下的学生这么解释那些“兄弟”玩笑)。所以说,这事的确与那位斯卡曼德无关。


  就像现在这样。纽特顶着全班的嘲笑站着,执拗地等教室完全平静后继续回答完剩余一半的问题。他趁格林教授打分时,借站立优势飞快地瞟了眼坐在他右前方、隔着一列课桌的那位忒修斯·斯卡曼德。


  他从来没把这当回事,就像现在这样。即使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乌龙,他也只是用手托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骨节分明的右手飞快灵活地把玩着他那根精巧漂亮的魔杖。


  纽特坐下的时候想,说实话,我应该恨他的。但他其实并不讨厌他,因为忒修斯也同他这般,无辜地被迫卷入了这场“兄弟”玩笑。



  何况虽然忒修斯不反驳,但他一直在解围。


  比如忒修斯会用飞来咒让面包塞住那名斯莱特林学生的嘴,讥诮道:“布朗,你们家是不是没教育你,两个人的事无需扯上第三人。与其用你那知识匮乏的脑袋搜罗出好不容易记起的曼德拉草,还不如吃点面包长长蛮力再上魁地奇球场。”比如纽特去交魔咒课作业时在门外听到他对菲尔德小姐的解释:“菲尔德小姐,我和纽特并无血缘关系。我向因我们相同姓氏给您造成的混淆而道歉······”


  以及······飞行课上,忒修斯一学期都选择在他旁边练习飞天扫帚。


  坐在明蓝火焰旁取暖的纽特哀嚎一声——那真的太尴尬了!忒修斯时不时地看他,这导致他紧张地根本无法控制飞天扫帚。


  莉塔却因为这声长叹会错了意,小姑娘还在为纽特的打断不满,“纽特,是你让我说的。我只是把我听到的进行简述。”莉塔赌气般走出门,“我要回去了。”她走下台阶后在楼梯平台停顿了一下,又噔噔噔地踩着台阶上楼,扒着门框嘱咐:“莉塔的善意提醒:建议你今天最好别回宿舍。赫奇帕奇那帮人肯定都在发疯,我敢打赌,他们会围在休息室把你‘吃干抹净’的。”


    纽特应和一声,心中却愧疚地想,对不起,莉塔。可我必须回去,球遁鸟宝宝需要一个新的家,我得去拿一件干净的衣服。我答应过她今天就完成的。


2.

 

  被夜色笼罩的霍格沃茨,四下静悄悄的,亮着的小格子窗只剩下寥寥几块。高高的塔尖撑着星河流淌的夜空,塔尖映得发白,好像被银河水冲洗过一样。纽特把鼻尖抵在阁楼的玻璃窗上,他的鼻子被冻得发红,但他没有动弹,只是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随着他的呼吸,玻璃上的白雾如湖面水波般一圈圈泛开扩大,又同落在掌心的雪花样迅速向内消融,接着又扩大、又消融······


  球遁鸟崽崽蜷缩在纽特的魔法袍内,小小的身体也同收留她的好心人的呼吸上下起伏。


  纽特最后还是没进赫奇帕奇的休息室。莉塔又说对了,他们的确像在等纽特·斯卡曼德回来以便盘问一番(为什么不问他们的明星?)。于是纽特只能原路返回,用自己被树枝划了好几道破口的脏兮兮的魔法袍给球遁鸟安了个临时小巢。


  “委屈你了,我的好姑娘。我想明天他们就不会那么好奇了。我也可以趁休息室没人的时候去拿几件干净的衣服。”


  纽特轻哄球遁鸟崽崽入睡——这孩子出生便受了惊吓,没有人安抚根本睡不着觉。


  等安置完他阁楼里所有的伙伴后,他才疲倦地靠着窗户,漫无目的地神游。


  现下眼前的玻璃布满了水蒸气,纽特透过玻璃往外看,借着灯光和星光,能看清围绕学校山脉那连绵起伏的曲线;再远一点,山的另一侧是一片沃野,时不时有牧羊人在此处放羊或赶牛,而霍格沃茨特快列车通过的铁路便横亘其间,像落在绿色长裙上的一根长长又卷曲的头发丝。再远一些,纽特想起在伦敦的家,这个时间段,古老的麻瓜座钟会敲十二下,纽特知道是母亲在提醒他睡觉,于是他把《物种起源》合上,拖着哈欠回卧室,经过母亲的书房时向远在地球另一侧的母亲象征性道了声晚安。


  母亲。那就再远一些,跨过大西洋,母亲会在另一块陆地上干些什么?父亲去世后,她揽下原本属于父亲的工作,变得愈发忙碌,一年里只有圣诞节才会在家休息。与纽特的交谈大多只在信中完成。纽特追溯上一次与她的见面,是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她帮自己整理好行李,也整理好自己外出调研的行李。母子俩明天一起去火车站,只不过她在入口向左转搭麻瓜火车前往德国,开展为期六年的考察调研;而纽特则向右转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开始自己七年的学业。


  十一岁的纽特虽然懂事,但对于妈妈不能送自己上学这事仍旧耿耿于怀,躲进被窝蜷成一团,压着声音哭泣了一晚。而这也导致他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睡过头,连累了忒修斯和他一起在分院仪式上迟到,于开学第一天就接受全校师生的目光洗礼。


   是了,纽特怀疑这才是大家认为他们是兄弟的根源,是一切的起因和源头。


  现年十六岁的纽特将目光像收毛线一般从远处慢慢收回,又缓缓落到远处的山上,山脉披着染有夜间颜色的雾气,晕出一种影影绰绰的暗蓝色。


  很像忒修斯的眼睛颜色。纽特想。


  忒修斯。纽特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会如此?虽然他打赌忒修斯很熟悉他,但熟悉并不意味着知悉亦或心爱,况且,他与忒修斯在这漫长六年间,也仅交流过四次,而每次交流最终都以沉默收尾······



3.


  纽特吃力地试图把行李箱搬上车,试了三次,但都没成功。他的妈妈像世界上所有爱孩子的妈妈一样,把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放进行李箱;同时他的粗心妈妈因为醉心研究,而忘记自己是个巫师,也忘了给她的孩子买个拥有无痕伸展咒的学校行李箱。


  他松开行李箱,甩甩手,深呼吸,再拉一次——箱子缓缓地向斜上方移动。


  快了,还有一半——纽特整张小脸涨得通红,小小的雀斑在脸上更加明显——还有一点,纽特,你要成功了,再使劲——纽特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踉跄了一下,手也松了点力——不!箱子掉下去了。


  箱子失控地往下坠,那股力量连拖带拉,蛮横地要把纽特也摔下车。


  突然,一只白净有力的手“啪"地搭在行李箱一侧,止住了箱子下坠的趋势,紧接着纽特感到一股向上的力量——箱子被安稳地搬上车。


  纽特抬头,望见一双暗蓝色的眼睛。


  那是个非常俊俏的男生,棕色鬈发,抿着嘴笔直站立,个头和他差不多大。纽特猜他也是一年级新生。


  眼睛的主人微皱着眉,问他:“没受什么伤吧?”


  纽特耳朵通红,使劲摇头,麻利地接过行李:“谢谢你。”


  “不客气。”他仍握着行李的把手,追问:“你真没受什么伤吗?需要我陪同找座位吗?”


  红晕蔓延到纽特脸上,他不太能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那会让他无所适从:“谢谢您,不过不用了。”


  “好吧。”暗蓝色眼睛的男孩这才松开行李箱的把手,轻松调侃:“小心这大块头,你刚刚差点被它吞进去。”


  纽特被逗乐了,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谢谢您的提醒。”


  

  不出意外,只有车尾才有空隔间。纽特安置好行李,从里面抽出尚未看完的《物种起源》,却没有翻开,而是临窗落座,撑着脸看窗外不断飞驰的农田和连绵不绝、心旷神怡的湛蓝天空。火车经过农田、淌过轻快跳动的河流、绕过山丘、穿过森林,纽特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重,落入梦境前,他又想到那双暗蓝色的眼睛。


  那是双多美的眼睛啊!夏季的夜晚,他奋力奔跑于乡下的田野间,风声滑过耳畔,他在被不断虫鸣、急促呼吸填满的夜色里停下,转了个圈张开双臂,躺倒在柔软的土地中。土屑高高扬起又落下,迟开的苹果花的香气在闷热的空气里流啊流,绿色的植物叶片哗哗作响,一只小甲虫爬上他的脸。他痒得咯咯直笑,睁开眼,便见暗蓝色的夜空,落满点点繁星,好似被无数夜明珠点缀、沉重得喘不过气的丝绒窗帘,在下一刻便“哗啦”一声,要落到他身上来了。


  那双眼就同那夜空一般······


  可我怎么可能在夜晚呢?夜晚不允许人沉湎其中。我是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去上学······还要应付分院仪式······还要······上学?!纽特猛一激灵,掰直身体,覆盖在身上的柔软的黑色布料滑落到腿上。校袍?纽特抓起来,是霍格沃茨的校袍,但不是他自己的,纽特又翻了翻,看见上面的姓名标牌:“忒修斯······”


  “醒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右方传来。纽特转头,又见上午帮他搬行李的男孩,此时他坐得笔直,手捧一本书,暗蓝色的眼睛笑意盈盈。


  “啊,不好意思,对,我醒了。你应该叫醒我的。”纽特赶紧回复,双手捧着校袍交还。他意识到自己是靠着他的肩膀在睡觉,羞愧得无地自容,脸颊火辣辣的。


  可是他怎么会到末尾车厢,还会坐自己旁边呢?纽特很疑惑,他睡着前,清楚自己是靠着窗户睡过去的,周围也没有人。


  “没关系,睡着的人总是拥有不被叫醒的特权。”忒修斯穿好袍子,站起身,把那本一页未翻的教科书塞进行李箱,“我们得下车了,希望学校能给我们留几个三明治填肚子。”


  火车早已到站。纽特透过起雾的窗玻璃,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又黑又小的站台。



  “你饿么?我这有南瓜馅饼,你可以先填填肚子。如果你喜欢它的话。”忒修斯担忧地问。


  “不了。我得尽快。实在不能再拖累你了。”纽特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打开行李箱乒乒乓乓地找起校袍,他的手在一个明黄的魔法小球上停顿了几秒,果断地把它抓起滑进校袍口袋。


  “不叫拖累,先前提过,睡着的人有权不被叫醒,我是自愿的。”忒修斯坐在座位扶手上,抱着双臂,愉快地回答。


  “他真的没有一点要迟到的危机吗?”纽特心中暗想,“不过也许他不是新生,至少这样能让我少亏欠点。”纽特迅速地脱下外套,但被衣领卡住了脖子,只能急躁地加大力气。


  在衣服营造的半开放空间里,他听见忒修斯安慰:“别急,我们来得及的。需要我帮忙吗?”


  话音未落,纽特把套头衫像拔酒塞一样拔了出去,他踉跄了几步,看着忒修斯担忧的神色:“呃,我好了?”又接过忒修斯递给他的校袍:“谢谢。我们走吧。”



   车站一片漆黑,灯已经熄灭了,纽特随着忒修斯下车,落地时微微抬头,眼眸映满横亘天空的银河。有淡淡光亮照映,好歹能看清指引箭头。忒修斯不知从哪找了盏点燃的油灯,他看到纽特惊讶的眼神,温和地解释道:“我同列车长借了盏灯。走吧,希望我们不要成为一年级的焦点。“他做了个鬼脸。纽特扑哧笑了一下。奇怪,为什么他总被他逗笑?


  忒修斯看上去心情很好,他自然地牵过纽特的手,”抓紧我。“


  纽特回握那有点冰凉的手,犹豫了一下,用空着的手将口袋里的魔法球塞进忒修斯的口袋。


  忒修斯挑眉。


  “我妈妈给我的取暖球。带着它可以让身体暖和一点,她在野外不方便施保暖咒的时候经常用到。你手很冷。”纽特小声解释,偏头不去看忒修斯的眼神。


  他们正在经过幽僻狭窄的小路。


  纽特已经看到巍峨城堡的一角,一个个明黄的窗口随着他们的前进逐一呈现。


  沉默填满无尽的夜色,纽特的心怦怦跳,脸也发烫,他怀疑自己态度太强硬惹恼了对方,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前行。


  小路愈发狭窄,而尽头豁然出现宽阔的湖泊、矗立山坡上的灯烛辉煌的城堡。


  ”我的荣幸。纽特。“忒修斯的声音随着蓦然降临的光亮响起。


  纽特侧目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揉搓手指,无言沉默:这可真是······



4.


  “这可真是——太倒霉了!”道格·赫尔弗哀声长叹,“你把我害惨了,忒修斯,这可是我第一次被关禁闭和扣分!我妈妈也许会扣我零花钱。”


  “这也是我第一次,会不会让你好受点?真的很抱歉,道格,检讨我会替你写的。”


  ”并不会,因为这不是你第一次打架,但这是我第一次打架,而我第一次打架就被抓住关禁闭。哦,这可真是不值。“道格看向他的室友,这哥们嘴角和眉骨都青肿了一块,脸耷拉着,明显怒气未消。也难为他仍好脾气地同他交谈。


  ”说实话我以为你反感打架。你看上去不像是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但你竟然已经跟那群斯莱特林从一年级打到现在。里奥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去禁闭室的路还很漫长,脚步声回荡在迂回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寂寥。道格害怕这种氛围,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


  “我吗?那可能是二十四岁的我会干的事,但现在我才十四岁。青春期男孩总是血气方刚,打架在所难免。”忒修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过如果能用非暴力的方式一劳永逸地解决,我自然很乐意。但对付他们只能采用暴力。”


  “也是,那群斯莱特林嘴臭得像多年未洗的公共厕所。但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手呢?打架处于主动地位才有优势。”


  道格回忆:今天是和斯莱特林学院一起上的魔咒课。四年级的魔咒课老师是莱斯特教授,那是个严厉的女人,脸总是绷得紧紧的。她今天脾气格外不好,扣了两个讲悄悄话的斯莱特林学生十分。这两个斯莱特林学生正好坐他和忒修斯的后排,道格也认识他们——布朗和格林——两个心胸狭窄又善妒的大块头。他们被扣分后安静了一会,又趁着莱斯特教授转身的时候压低声音讲话。


  格林:“这老太婆今天是中了恶咒,还是她男人终于摆脱了迷情咒,受不了她的棺材脸要跟她离婚,火气那么大?”


  布朗环视一周,嗤笑道:“我猜是因为斯卡曼德。”


  格林明知故问:“斯卡曼德?是坐我们前面那位年级第一、把女孩子迷得团团转的小白脸吗?”


  布朗语气夸张:“哦!当然不是!汤姆,你看不出来吗?老太婆可舍不得对他那张俏脸生气。”他说完这段话,哼哧哼哧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像猪叫。



  但后面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布朗笑够了,又发出粗重的喘息:“是我们这位优秀的斯卡曼德的——‘小弟弟’,脑子构造完全与他不同的小怪胎。你明白了吗?虽然我们这位优秀的斯卡曼德先生的脑子构造也不一样,但显然那位小斯卡曼德更加奇奇怪怪了。我说,这就是家族疾病吗?”他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自豪,又难听地笑起来。


  道格身旁一直移动的笔在他们讲“小弟弟”这一单词时便停了下来,握笔的手青筋暴起。道格用余光缓缓往左瞥,惊讶地发现刚刚还面色如常的忒修斯现在脸阴沉难看得像夏季风暴来临前黑压压的天空。


  格林应和:“哦,就是那个怪物啊。”他伸长脖子环视一周,又伏下身子“嗬嗬”地笑:“果然不在,他干嘛去了?”


  布朗回答:“是和他那丑陋的怪兽交///配?还是去研究杀人魔咒去了,我说,他有一天进阿兹卡班我都不意外,毕竟他看上去······啊!我的头发!!”


  布朗惨叫一声,格林也跟着嚎叫起来,将教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们熊熊燃烧的头发上。他们大声呼叫着,手忙脚乱,把桌子上的书和墨水瓶都扫到地上,然后跳出座位在地上打滚。周围的学生也都惊叫起来。


  “安静!!!”莱斯特教授气急败坏地挥了下魔杖,两股水流“哗”浇灭了火焰。那两颗硕大笨重的脑袋开始呲呲冒白烟。大家哈哈大笑。“斯莱特林,扣二十分!”莱斯特教授声音颤抖,看起来气坏了。

  

  虽然大家都认为这次事故是他俩自己愚蠢地玩魔杖念错咒语导致的。但道格知道是忒修斯,不过他也不好过问——这老哥在大家都很慌乱时,正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飞快地转动他的魔杖。表面看上去满不在乎,实际已经怒火冲天:他和里奥观察过一年,一致认为,忒修斯在转魔杖时说明他已经怒不可遏了。


  一下课,布朗和格林就在教室门口拦住他们。这两人的头发还湿哒哒地贴着头皮,看上去像落水狗,道格努力咬住嘴唇防止自己笑出声。


  “斯卡曼德,是不是你!!”布朗凶狠地问道。


  “哈,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我?”忒修斯给书包施了个漂浮咒,活动了下手腕,抱着双臂询问:“你有证据吗?还是你狭隘得只能看见我,所以认为是我?这样我诚恳地介意你去医院看看,嗯,最好去圣芒戈。”


  布朗冲上去一把揪住忒修斯的领子,格林同样挤了上去。道格把书包扔地上,准备随时给他们一拳。原本在走廊里走动的人都围了上来窃窃私语。


  “哼,就是你。你是不是又欠揍了。别以为成绩了不起就能横着走。我可教训过好几个跟你一样的小白脸。”布朗上下打量忒修斯瘦长的身体,“一拳就被打得站不起身,狼狈极了。”

  

  忒修斯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悄悄活动了下手腕。


  ”让我想想,那些小白脸里面好像也有个姓斯卡曼德的,你们多配啊,都会被我一拳······“一记拳头带着强劲的风招呼到他脸上。布朗被打得松开忒修斯的领子,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刚准备还击,又被忒修斯一拳击中肚子,痛得跪倒在地。他挣扎着站起来,但下巴被狠踢一脚,于是又翻倒在地。


  那个斯卡曼德狠狠拽着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问:“继续说。嗯?你把纽特怎么了?布朗,我记得我二年级时告知过你,别动纽特。你听进去了吗?我不是说过吗?你招惹一次他,哪怕只提他的名字,我就在你招惹完后揍你进圣芒戈一次?”


  布朗吓得肥下巴不断颤抖,二年级时被揍得鲜血直流的恐惧又一次涌上心头,他几乎要求饶投降,但他听到人群中女生们的惊呼:“哇,忒修斯打架也太帅了!”屈辱不满恐惧便化成一股怒火——他拿头狠狠撞击斯卡曼德,在对方被撞得后退一步时,利用体重优势反压制住他,往那他早看不惯的脸上猛击一拳。打第二拳时,斯卡曼德反应过来,架住他的手,咬牙要回击,他的手劲极大,把布朗的手掐得没一丝力气。好在格林这傻冒终于反应过来,扑过来扯斯卡曼德的头发。而道格紧跟着用手臂死死圈住格林的脖子,不断击打布朗的头部······


  场面终于混成一团,四个人扭打在一起,看热闹的人看得津津有味,毕竟巫师不用魔杖决斗而用拳打脚踢的方式打斗实在少见,他们几乎没见过真正的肉搏呢。还是四个人!有凑得近的人突然惊呼:”哎呀,别看了,快去找教授,忒修斯的脸要被打破了!“人群这才喧闹起来。好几个人带着教授赶来:“教授,布朗他们突如其来地揍斯卡曼德。”




  “所以,你故意让他揪你领子,让大家以为是布朗挑衅你,而你是防卫?”道格总算把事情盘明白了。“不过结果不错,我们只要关禁闭写检讨,而斯莱特林扣了七十分,那两傻子既要关禁闭还要在挨完手心后写三英尺长的检讨,我想想就发笑。”道格哈哈大笑。


  “到了。”忒修斯回了一句。他们默念咒语,刻满繁琐花纹的石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明亮温暖的房间。


  “看来已经有关禁闭的朋友替我们暖过屋子了,感谢梅林,不然阴森森的我可睡不着觉。希望不是那两傻货,否则我们还要干一架。”道格继续往前走,在阴暗处踢到一堆软软的东西,他抬起脚,感觉鞋子黏糊糊的。


  “梅林,这什么恶心的东西。”他把提灯拿近,弯下腰,随着昏黄的灯光靠近,那堆褐色的蠕虫缓慢蠕动起来,又吐出一大堆粘液。“呕。”道格被这软趴趴的生物恶心到了,拿起魔杖思考用什么咒语对付,而忒修斯拦住他的手:“他们······”



  “他们没有危险的。很安全。别伤害他们。”温和又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道格抬头,发现是纽特·斯卡曼德。道格也不管那堆软趴趴的生物了,他戳了戳忒修斯:“嘿,这不是你那······”道格习惯性地想说“小弟弟”,但显然忒修斯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每次听到这种称呼都会皱眉),于是硬生生转弯:“······可爱的纽特·斯卡曼德吗?”


  “可爱?”纽特睁大他湖绿的眼,惊讶又好笑地重复。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只有那堆生物“沙沙”蠕动的声音,以及火焰“啪”的跳高炸裂声。


  说点什么吧。道格尴尬地想——他看出纽特也很尴尬,只是抿着嘴盯着那堆生物——那么,我们稳重的忒修斯,你赶紧说点什么吧,这太尴尬了。道格用胳膊肘又戳了戳忒修斯,对他做口型:“说点什么。”但梅林啊,忒修斯根本没看他,脸上的戾气被一脸傻样替代。


  怎么回事啊?哥们你不是每天在看他吗,也没见你天天傻成这样。道格急得额头冒汗,再次用力撞了忒修斯一下。忒修斯被撞得往旁边走了一步。鞋子碰撞声让纽特往他那看了一眼。


  好了,他都看你了,这下你该说点什么了吧。救一救这该死的氛围!道格心中摇旗呐喊,随即他思维呆滞。


  这忒修斯!他竟然开始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衬衫领子、摆弄领带 、掸校袍,他甚至不断拨弄他的头发!!!


  “好吧,好吧。斯······纽特,我能这样叫你吗?你怎么也在这?”话出口,道格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你可以这么叫。如你所见,我在关禁闭。”纽特并没有认为这是个傻问题,严谨认真地回答。


  感谢梅林!忒修斯终于发出他那金贵的声音:“纽特?你关了一下午吗?我今天在课堂上和餐厅都没见到你。”


  道格:说实话,忒修斯,你有点过度关注·····


  好在纽特没有反感,他耐心地回答:“我只比你们早一个钟头,并没有一下午。只是下午我没去上课,也没去餐厅。”


  道格:说实话,纽特,倒也不用这样诚实,旷课怎么在你这就是件随口一提的小事······


  道格很欣慰忒修斯摆脱了那傻样,恢复侃侃而谈的优秀学生模样,虽然问的问题都是:“纽特,他们有打你手心吗?让我看看。”“纽特,需要我帮你写检讨吗?”“纽特,你吃过饭了吗?还饿吗?”


 道格无语:拜托,别告诉我你真是他哥。


  而纽特则迅速回答,“没有”“不用”“吃过了”。


  话音刚落,道格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那两个斯卡曼德这才像是发现屋子里有第三人似的惊奇地看向他。道格脸微微红:“今晚有禁闭就没吃饱。”


  纽特歪着头,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看他,充满经验地细声说:“你应该吃多点的,关禁闭其实是个体力活。事实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随后他抽出魔杖(他的魔杖竟然没被没收?)一挥,低头念了句咒语,指了指那些蠕动的生物,褐色的虫子变成一块块蓬松的约克夏布丁。


  “很优秀的变形术。”道格干巴巴夸奖,“但是我做不到吃虫子。”


  “哦,他们本来就是布丁,是我把他们变形成弗洛伯毛虫的,为了画像,打发时间。”纽特微笑道,“所以我说他们是安全的。弗洛伯毛虫很可爱,总是懒洋洋不愿移动。”


  纽特把布丁放到他面前,道格发现他在布丁下面垫了好几层的《校园日报》。


  “谢谢。”道格抓起两块布丁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太饿了,就算他吃到一半纽特同他说这实际就是弗洛伯毛虫他也会继续吃下去,更何况纽特不会这样做。“酷极了,纽特,你的变形术真的很优秀!我敢说,忒修斯的变形术都没你那么棒。你说对吧,忒修斯。”道格边吃边真心实意地赞扬,拍了拍忒修斯的肩膀。


  “谢谢夸奖。” 纽特的耳朵藏在微长的棕色头发里隐隐发红。


  “他本来就很优秀。”道格听见忒修斯小声嘀咕。


  你应该大声说出来的,兄弟。道格十分疑惑,现在的这个忒修斯完全不忒修斯,他有点担心布朗那石头脑袋把忒修斯的镶金脑子砸坏了。



  “所以,纽特,你除了关禁闭,还需要写多长的检讨?”道格吃了纽特的零食,已将其划为自己人(再说他本来就是赫奇帕奇),说话也开始随性起来。


  “十二英寸。”纽特声音紧绷。他感觉忒修斯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他,这令他十分紧张。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啊,我们也是,十二英寸。不过忒修斯得写两份,他把我那份包了。”道格笑嘻嘻地转身翻开课桌盖子,摸出两卷羊皮纸、一支羽毛笔和一瓶墨水,排列在桌上,“好了,忒修斯先生,开始干活吧。别摆出那副饥饿的眼神,我记得你吃饱了。”


  忒修斯收回目光,恶狠狠地夺过道格手中的羽毛笔。


  “原来他是饿了,而我刚刚竟没有询问他。”纽特羞愧地想,他觉得自己应该弥补什么,便拿出羽毛笔,鼓起勇气向忒修斯提议:“其实我可以帮忙写一份。我的已经写完了,正好空闲,而且我对写检讨很有经验。”


  纽特怀疑自己又说错了话。


  忒修斯坐对面,眼神再次奇怪起来。与前一次不同,他的眼睛里涌动着隐隐的惊讶和喜悦。这使得他整张脸明亮了起来,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英俊。


   忒修斯缓缓问道:“你知道我的字迹?”


  纽特晃了晃羽毛笔,湖绿的眼睛疑惑地看他。忒修斯别开眼,耳廓微红,把视线移到羊皮卷上:“我的意思是······”


“哥们,被打傻了?”格林搭着他的肩膀,”这是字迹羽毛笔,能随意模仿别人的字迹。纽特,你可真有钱,买这一只羽毛笔估计得花我半学期的零用钱。“


  纽特抿嘴微笑:“是我妈妈送我的,她说帮莉塔代写检讨,最好笔迹也要像。”


  “莉塔是?”道格八卦地问,自动忽视忒修斯不满的眼神。


  纽特含混答道:“朋友······一个好朋友。”他摊好羊皮纸,小心地看向忒修斯,语速极快地询问:“所以,说说你们检讨的事由,以及经过,我好落笔。”


  “打架。”忒修斯撑着下巴,模模糊糊回答。他好像没见过羊皮卷似的,一直盯着看。


  “打架?不好意思?忒修斯?”纽特憋笑,再次询问。


  忒修斯的脸颊慢慢变红,即便被道格推了推,也没再接话。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是的。打架。”道格给出解释,“布朗那伙人说话不好听,下课后还想揍我们,忒修斯和我只能打回去。”


  “好吧,打架。”纽特握着羽毛笔开始在羊皮卷上书写,继续问,“为什么?”


  “他们在编排他人。就这样。”忒修斯简短回答,同时紧紧握住道格的手,威胁他别乱讲话。


  纽特蹙着眉毛有些为难:“忒修斯,能否请你说得具体一点?最好把前因后果以及他们说了什么讲得······清楚些?”


 你指望不了他,他今天犯傻! 道格呲牙咧嘴地接话:“我知道!我知道!纽特,我知道整个事件流程。嘶,痛痛痛······是布朗他们——布朗和格林,他们上课讲忒修斯的坏话,越讲越难听。忒修斯气坏了······他们又在课下拦住忒修斯,骂他小白脸。”


  纽特飞快地在羊皮纸上书写,嘀咕道:“并且布朗和格林在课后辱骂······所以,什么是‘小白脸’?”


  纽特微微睁大湖绿的漂亮眼睛,歪着头一脸纯真和善地问忒修斯。


  梅林啊。忒修斯感觉自己的内脏都扭曲起来,他抑制住自己内心激动的喜悦,努力放缓自己的心跳,试图让它别跳得那么快,让自己别那么傻(今天晚上他一直在干这事)。纽特,别这么看我······他在问我什么问题······不对······看着我······但别一直,别用这种眼神,拜托,纽特,我会不由自主······


  “就是说,他们嫉妒忒修斯长得帅!是不是,忒修斯?别害羞,那不像你。众所周知,好多人都爱慕你。”道格一掌落在忒修斯背部,大声嚷嚷。


  忒修斯被拍得干咳几声,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整理头发,并暗自感谢道格,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哦······”纽特匆忙低下头,抿嘴继续埋头书写。


  禁闭室里只剩下“沙沙”的笔尖摩擦声。不一会儿,没事干的道格便困得东倒西歪,眯着眼,无意识地往忒修斯身上靠。忒修斯一手继续写字,一手迅速拦住道格歪过来的头,并略随意地将其压到课桌上。


  “忒修斯,你这样会把他吓醒的。”纽特被这一动静惊呆了,他想到列车上的那次——梅林啊,他是往忒修斯身上靠了多少次才让忒修斯放弃抵抗?


  “哦,没事,纽特。”忒修斯用手随意梳理头发,尽量放缓声音,“他喜欢趴课桌睡觉。”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低着头写检讨。


   醒来的道格被这莫名其妙的氛围搅得浑身尴尬:你们说话吧,你们不是有很多话想说吗?想说就说吧,我不是在睡觉吗?没人会打扰你们的。


  可是两位斯卡曼德先生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面对面坐着,沉默地书写。


  只有燃烧的火焰回应了道格。


  它响起轻微的炸裂声:“啪”。



5.


  “啪。”


  忒修斯合上魔药课的课本,转身同好友里恩交谈:“里恩,明天我不去霍格莫德,劳烦你跟道格也说一声。”忒修斯微微侧过身子,偷偷用余光关注坐在教室末尾的那个赫奇帕奇学生——纽特·斯卡曼德。


  “好吧,忒修斯。但我能知道原因吗?你知道的,道格一定会不断盘问我的,我不想我的周末旅行被他毁了······”


    里恩还在喋喋不休。忒修斯的注意力完全投到了那个垂着棕色小脑袋的身影上。梅林,忒修斯略带担忧地想,他一个人拿得动那么多东西吗?我要不要过去帮他?可那会让他感到不自在,他会更加讨厌我的。何况,他既然能背着我从禁林走到校医院,他应该也不需要帮忙······


  “忒修斯,忒修斯,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里奥在他眼前挥挥手。


  “原因是我要准备魔药课小测,就这样。”忒修斯看到纽特踱步出教室门,旋即背上书包,大步朝门口走去。


  “模范学生······等等!魔药课并没有布置小测啊!他怎么了?他难道真在追求谁?!”里奥为这一推断激动不已,把东西扔进坩埚,急吼吼地要去找道格分享。


  去霍格莫德的那天天气晴朗,黄色的太阳直直地钉在天上,湛蓝的天空拥抱着大地。米黄的阳光把城堡的地砖、墙壁照得发烫,当然也照亮了每一个去霍格莫德的学生扬起的笑容。


  “他真这么说?”道格疑惑地同里奥并肩走出城堡大门,“他是不是真有点不对劲?自从他那次在禁林摔断腿后。”里奥双手插兜:“可不是,他甚至不愿编个像样的谎言。昨天你没看他那表情,在一瞬间像被施了火焰熊熊,要把我闪瞎。” “好吧,你说的对,他可能真的春心萌动了。”道格赞同般点头。





  春心萌动的忒修斯快步穿过草坪,他走得有点心急,最后甚至跑了起来,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意,校袍飞扬在风中。幸运女神眷顾,当他跑到禁林边缘时,他“观察”了一个月的纽特正四肢着地以一种可爱的姿势趴在草地上。


  忒修斯不敢靠近,他怕惊扰到纽特和他的小动物,便屏住呼吸放缓脚步,在距离纽特三英尺的地方站定——希望纽特忙里偷闲能瞥他一眼。


  太阳缓慢斜移,阳光斜斜地照着禁林树木。期间偶尔有果子啪嗒落下,滚进一旁的灌木丛,惊得躲在那处的小虫子四处爬散,但那没惊扰到纽特,也没干扰忒修斯。忒修斯不知疲惫地站立,腰板挺得笔直,看纽特偶尔往左或往右挪动,而透过层层树叶落下的明晃亮斑滚落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像个发光的小绒球。忒修斯微笑着,眼神柔和。


  “呃?斯卡曼德?”临近傍晚,纽特终于起身,被站在右侧方的人影吓了一跳。


  “纽特,我们上次说好的,叫我忒修斯。”忒修斯急切地想上前,无奈站太久不挪腿,双腿现如被灌了水泥般沉重,只能装作沉稳地回答。


  “哦,不好意思,忒修斯。”纽特低下头,盯着被风吹落的落叶。“你来这干什么?我是说,你来禁林干嘛?啊也不是,其实是······”纽特不断调整自己的询问方式,他微缩着肩膀,明亮的眼睛隐匿在刘海之下,十分拘谨。


  “纽特,我是来找你的。”忒修斯朝纽特走去,一股柔软之情占据他的心脏,他不自觉轻缓声音,生怕惊着这小鹿,让他逃往丛林深处。“我是来道谢的。为上学期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说的是二年级的事。他跟人打赌去禁林,结果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正好遇上在禁林找月光草的纽特。纽特什么也没问,担忧地摸了摸他的伤口,随后将自己的校袍撕成几条,用自己的魔杖和就近找的树枝做了简单固定,背起忒修斯踉跄地赶往校医院。


  纽特歪着脑袋回忆了一番,他看上去想起来了,因为他的脸涨得通红,比地平线展开的晚霞还要明艳。“这,这可真是。这只是举手之劳呀。忒修斯,你那时已经道过谢了。”他的手不断地揉搓衣袖。


  怎么只是举手之劳呢?忒修斯叹息。那么单薄的一个人儿,要背着一个比他高比他重的同龄人,穿过宽阔的草坪、爬几十级台阶,怎么能是举手之劳?忒修斯如今闭上眼,思绪仍能落在那晚闷热潮湿的空气中,落在纽特的喘///息声里,落在从他饱满光洁的额头滑落的汗珠上,或者落在他紧紧贴着纽特背部的胸膛——那里装着颗心脏,早在两年前的夜晚被播下一粒种子,如今正酸涩而热烈地跳动。


  “好吧,如果你还要道谢的话。能帮我一个忙吗?”在得到忒修斯肯定回答后,纽特继续说:“你有加隆吗?只要一枚,或者是别的亮晶晶的东西?”


  “加隆我倒是没带。不过我有这个,它算亮晶晶吗?”忒修斯从校袍口袋掏出自己的家族徽章递给纽特。


  纽特被它折射的霞光闪了下眼,满意微笑:“哇哦,当然,绝佳材料。”


  他接过沉甸甸的金徽章,转身走了几步,复跪在地上,把徽章抛到几步开外的地方。忒修斯单膝跪在他身旁,沉着声音问:“纽特,这有什么用?”纽特冲他“嘘”了一声,眼神死死钉在那块区域。


  突然,灌木丛“细细簌簌”晃动起来,不少小叶片掉了下来。纽特压低身子蓄力:“他来了。”  话毕,一只黑漆漆的生物像一道闪电般扑向徽章,而纽特也在此时猛地扑过去,发出一声巨大的落地声。


  “纽特,你没事吧?”忒修斯抽出魔杖,走了几步跪在他身边,焦急地对着拱起的身体询问。


  身体不断抖动着。


  忒修斯心疼坏了,安慰道:“没事,别怕,纽特。再忍耐一下。”那团小身体开始发出沉闷的笑声:“忒修斯,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笑声清亮明晰起来。纽特翻了个身,露出清澈的眼睛,双手举着那有着扁扁长鼻吻的毛茸茸小生物,整张脸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我只是太开心了,我可是等这小家伙等了一个礼拜。嘿,你好嗅嗅。哦,忒修斯,你的徽章真的是绝佳材料。”


  纽特坐起来,双腿盘地面对着忒修斯,湖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忒修斯,给你看看他的神奇!”


  他双手握住嗅嗅的两条后腿,把它倒过来轻柔地抖动几下,嗅嗅的小爪子在空中徒劳挣扎,而一大堆亮晶晶的东西反射着傍晚梅红霞辉纷纷坠落,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给,徽章。”纽特把徽章递给忒修斯,坐在一地琳琅满目中,笑着问:“怎么样?神奇吗?”


  忒修斯接过徽章,看着纽特湖绿色的眼眸——因为笑得太开心而覆上了薄薄的水光。在深秋的时节,在太阳即将坠入地平线,黑夜吞噬最后一缕残光的时间点,分明暮气沉沉,他竟不可思议地感受到蓬勃的生机,感受到种子吸饱水分顶破土壤的力量,感知到它将抽枝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模样。他的心脏怦怦跳动着,跳动得毫无规律,只是一个劲地加快。他透过纽特的眼睛,看见被层层树木环绕的静谧湖泊,搅拌着树的倒影,将无色的水染出别样的新绿。而他涉入湖中,望着自己摇晃的倒影——望着纽特闪着微光的眼睛。

  

  “是的,这可真神奇啊。”忒修斯呢喃,“太神奇了。”


  “是啊,你真是个神奇的小家伙。”纽特抚摸怀中的嗅嗅,眼神柔软,“你叫什么名字呢?”

  

  

6.


  “泰迪!”


  纽特对着自己不断耸动的校袍口袋小声责备:“小淘气,你不应该跑出去。脚伤还没好,万一被大家看见,你很难逃脱!”


  周六清晨,走廊一派宁静,温柔酥软的风悄声穿过。纽特有幸成为今日第一个经过走廊的小巫师,他护着藏在巫师袍里的嗅嗅正匆匆赶往秘密阁楼。


  就在这当口,走廊另一侧响起杂乱的嬉笑和脚步声。纽特抬眼,迎面走来的是赫奇帕奇学院高大的魁地奇球队队员。真糟糕,那群运动员的观察力可不一般。他尽量缩着肩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身体偏向装有嗅嗅的口袋那侧,企图不受关注地经过他们。


  但六年级的魁地奇队长却不愿意放过纽特这一活生生的例子,他因为队员起得晚耽误练习处在气头上,眼下正好有个榜样:“你们看看那位赫奇帕奇学生!起得多早!我肯定他已经锻炼有一会了!” 于是七八道目光唰唰落到纽特身上,队伍突然安静下来。


  纽特不明所以,只是把头压得更低,手牢牢地制止乱动的泰迪。他快要跟他们碰上了,可别出什么意外。像——


  “所以叫斯卡曼德的都喜欢早上五点起床吗?就为了遥遥相望?”一个男生语调滑稽地真诚发问。笑声便在那群人中间蔓延开来,新问题被不断提出,大家都在起哄忒修斯。“你们是约好的?不至于吧?忒修斯?就为了在走廊见一面?”“他这么见一面才有力气找金色飞贼!”“这不公平,忒修斯你不能独享早起的秘诀。快告诉队长你是怎么起早的,他今天中午会兴奋地塞下一整只烧鹅。”“不,基恩,我们没有小斯卡曼德,我们可早起不了。”“忒修斯级长!如果我们现在把脏兮兮的小斯卡曼德洗干净,你会慷慨地告诉我们秘诀吗?”


  纽特抬起眼,看见穿金丝雀黄队服的忒修斯被簇拥在人群中,额前垂下一绺蜷曲的头发,正歪着头眼带笑意地看他。他冲纽特眨眨眼,笑容格外灿烂,用没握扫把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纽特下意识摸头,红着脸抹下一片象征早春降临的嫩绿的树叶。




  “纽特!嘿,纽特!”

  

  再快点,加快脚步,再加快脚步,他到最后几乎要跑起来。


  但他跑不过忒修斯的。方才还在背后追赶他的忒修斯,成功快他一步在前方拦住他。


  “纽特,梅林啊,你怎么跑那么快?”忒修斯轻轻握住纽特的胳膊,在纽特视线落到前又缓缓松开。


  “呃,忒修斯?你们周六也训练?”纽特观察到忒修斯紧贴着脖子的队服领口已被汗浸湿。他怎么流了那么多汗?纽特无意识想。怎么还有更多的汗,顺着凸出的、滚动的喉结,一滴滴滑到领口微微晕开,还有流入里面的、流入微微起伏的胸口······



  “······纽特,小家伙,你在听吗?”忒修斯语气轻快,音调上扬。


  “呃,我很抱歉,我在听,请你继续说。”纽特强迫自己回神抬头,无辜地回望忒修斯。


  忒修斯这回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他甚至笑得身体发抖,垂下的那撮蓬松的卷毛也跟着跳动。



  好吧,校园名人。“如此英俊,尤其是他对你微笑时,耀眼得如日光一般。”(他们该找个文笔好点的,莉塔把报纸递给他当饲料盒材料时评价)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忒修斯放柔声音,朝他走近一小步,微微低头:“你刚刚在看哪里?”


  纽特说不出来,那太冒犯了。


  他们的距离更近了,是在呼吸对方的呼吸。


  “纽特。”忒修斯轻声呼唤,近乎耳语。他伸出手,开始替他整理那在树丛翻滚而凌乱的衣领——理完校袍的帽子和衬衫领,又耐心地解开他匆忙系得一团糟的领带,重新打结。


  纽特不敢动,顺着忒修斯的动作微微昂头,为稍粗糙的手指掠过自己肌肤的触感战栗。那是一双有力的手,此刻却轻柔地游离在自己的脖颈处,而自己的脖子开始往外沁汗。那手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喉结,散发火热的温度。


  他盯茵茵绿草,看简朴华丽的廊顶雕花,暼被廊柱切割分明的天高云阔;他观察周围的一切事物,认真严谨,却不敢假装随意地偷窥忒修斯的神情。偶尔划过忒修斯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笔直挺拔的鼻梁,目光也如被火烫到般折回于走廊外的风景上。梅林啊,他在干嘛?我在干嘛?我明明应后退一步拒绝的,可我现在想的却是再上前一步、再一步,然后——闭上眼睛。


  现下知道为什么《校园日报》会特意刊登忒修斯的沐浴露牌子。纽特晕乎乎地想,这味道太香了呀,香得能燃烧周围的空气,香得能模糊一切声音。不然,为什么全身仿若被火燎般滚烫,为什么只能清晰地听见他温柔的嗓音?春风啊,春风呀,你为什么还不吹来?自那一头绵延不断的山脉吹来,往此处俯冲,用你柔和的身躯,裹挟住此处的粘腻——然后随便去哪里——去高山、去草场、去乡镇、去田地、去一切美好的地方、去任何我所向往的天地。但请你,请你别往夜色中去。



  可是春风未来。他们仍在呼吸对方的呼吸。




  那双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纽特,不用理他们。他们没了玩笑就活不下去。”忒修斯嘴角下撇,冲他办了个鬼脸。


  纽特无法抑制自己的微笑。


  忒修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加隆,弯腰递给泰迪(纽特这才发现泰迪正用小爪子扒着口袋露出小脑袋),他用指腹轻碰泰迪的头:“你也是,小家伙。现在扣分严格,别到处乱跑被人发现。我可不想扣你妈妈的分,让他伤心。”


  泰迪紧紧扣住加隆边缘,塞进自己的肚子,兴奋地活蹦乱跳。纽特捂住口袋,小声说:“他太闹腾。我得走了······”忒修斯点点头,伸出的手又收回,“回去睡觉吧,纽特。我也要去练习了。让我们互道声早安吧。”




  纽特在走廊尽头转身回看。明黄色的挺拔身影转了个弯便消失不见。


  真糟糕,为什么那股香味还未散去?远处传来的击球的清脆声音分毫不差地击中纽特的耳膜,击得他的心咚咚跳动。所以也许,也许不是香味的原因,纽特想到那双低垂的暗蓝色的眼眸——香味是不会让那燃烧全身的火焰,也烧到心里去。




7.


  今夜,准确地说,是夜晚,是象征新一天开始的混沌夜晚——只要清晨尚未降临,它便无穷无期。空气异常寒冷,无风无月,纽特口中呼出的白气尚未散开,便凝成小小的水珠落在睫毛上。要下雪了。他漫步于学校附近的树林,像个校园里四处飘荡的透明鬼魂。


  凌晨一点十分,纽特不在阁楼睡觉,而是违反校规外出挨冻,意欲驱除身上不断散发的、烧得他双颊滚烫的热气——下次得换个柔和点的火焰,这次施咒太用力了。他先是四处走动,踩得地上的枯枝清脆作响,然后对着一棵主茎畸形的树,呆呆研究其上迂回的纹路,半个钟头后,他干脆躺倒在地——今夜虽无月,但星河壮阔,澄澈明亮,若丝绸飘带不断抚摸着他的身体。纽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他感到气馁和懊恼:即使他不停分散注意力,他仍旧无法将昨日那双暗蓝色隐含着担忧的眼睛从脑海中剔除。他可能要疯了。


  他睁开眼,他真的疯了——好不容易平缓的心脏再度剧烈地跳动——忒修斯披着披风,正双手插袋,在星空下俯视他,暗蓝色的眼睛明亮得竟让天空相形见绌。“纽特?”忒修斯总这么叫他的名字,最后一个音节含混模糊,暧昧不清,他自言自语:“看来今天我不只要给自己扣分,还要扣你的分。”


  纽特支起上半身,双手撑地想要起来。忒修斯先一步半蹲下,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你看上去冻坏了。”他把披风解下,身体探过去,比空气灼热的呼吸洒在纽特的耳背。他用披风裹紧纽特的身体:“这样能让你暖和的。别乱动,也别扯下来。嗯?别冻感冒了。”


  “忒修斯,可是你会感冒。”纽特抓住披风一角试图解开(他为什么系得那么紧?)。


  “哦,纽特,我不会的。”忒修斯用手背触碰这乱跑的小家伙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令他心神摇晃。“还记得吗?我有你送我的取暖球。”他将球从口袋取出展示给纽特看。但他在拿出来的那一刻便开始后悔——他又犯傻!取暖球上的魔咒最多维持两个月,魔咒消散后便是个普通的玻璃珠子。可他却珍藏了六年,并且不断给它施加魔咒——太明显了。


  纽特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他不再解开披风,而是静静地看着手掌心那颗小小的散发暖意的小球,暖融融的光柔和了他的脸部轮廓。“这可真棒,我妈妈总算干了件靠谱事。”他惊叹,笑着对忒修斯说,“你知道吗?除非是她工作上的事,不然她很不靠谱。”


  “是啊,妈妈真的很靠谱。”忒修斯盯着纽特看向他的眼眸。


  “呃,忒修斯······那是我妈妈。”纽特纠正。但效果很糟糕,两个斯卡曼德都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问题,但都不敢往深处细想,只是把触在一起的眼神挪开了。



  忒修斯学着纽特的样子盘腿坐下,撑着下巴,轻松问道:“所以,小探险家是出来观察星座吗?”


  “不。”纽特活动下双手。“我只是,睡不着。失眠。”


  “看来我们境地一样糟糕。”忒修斯苦笑,“我甚至都闭不了眼······失眠真的很痛苦,而我恰恰又不愿用睡眠药水。”


  ······为什么不愿用?纽特想关心地问一句,但这是人家的隐私不是吗?同时忒修斯也没给他问话的机会。


  “今天是新的一天,看来我们会过得不错。毕竟对你而言,昨天挺糟糕的。”他换了个姿势,扭头看向树林的深处,紧张又苦涩地说:“糟糕透了吧······被莫名其妙地绑在水下,被莫名其妙的人救起······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想要争夺荣誉······又被全校关注,你一定不喜欢这样。”


  “我很抱歉,纽特,为昨天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忒修斯转过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纽特感觉胃部发沉,他紧张地揉搓手指,有一种想要大声喊叫的冲动,而那种冲动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将破土而出——只要他能推把力,或者只是,平静地朝土壤浇浇水。他感到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拼命强迫自己说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心爱、心爱之人?是人鱼混淆了是吗?或者规则不适用,或者······”


  “纽特。是你。”忒修斯平静地回答,“没有任何的错误。甚至正确清晰得不可思议。我隐藏得够深了,但他们还是轻而易举地看清——你的确是我的心爱之人。”


  “梅林。”忒修斯喜欢他?!纽特不知如何接话,他全身嗡嗡发抖着,耳边好像有几百只恶婆鸟在鸣叫,叫得他脑子一团浆糊,他胡言乱语:“可是你这么、这么优秀。大家都喜欢你。你行事稳当,长相帅气,头衔众多,前途、前途光明,大家都喜欢你。而我,我只是一个······”


  忒修斯打断了他的话,他轻笑:“纽特,你是在对我表白吗?”


  “哦,忒修斯,我是说大家。”


  “那么你呢,纽特,你呢?”


  “我很怕让你知道这件事——关于我爱你这件事。可事情发展至今,大家都知道了,你也有权知道为何如此,不是吗?”忒修斯眼神带着决绝,在提起爱时却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拾起一片绿色的落叶,用缱绻地描摹脉络,想象那是纽特的眼睛。“我每天都在想你。即使我们能在同一张长桌吃饭,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在同一个长廊相遇,即使我可以骑着扫帚远远看阁楼里你的身影,我还是无法抑制地想你。我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但遇到你之后,我好像是从出生睁开眼的那刻,便一直在思念着你。有一天,我意识到我不能这样下去,我尝试把白天的时间塞满,打魁地奇、看书、做作业、学习,而一旦我停止下来——比如我打完魁地奇中场休息的时候,我望着宽阔的草坪;比如被某个作业难耐得抓耳挠腮的时候;比如走在路上的时候、安静吃饭的时候、晚上睡觉前,我还是想着你。即使我在忙碌时不会想到你,但忙碌之外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未曾在深夜梦到你,但清晨醒来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于是我知道了,总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会朝既成的结果发展,不管过程、不问原因。”


  完美的演讲。“他的演讲总是震撼人心、惊艳绝伦。”(还是那奇怪的《校园日报》)


  他是第一次见识到忒修斯的口才,他的话很有煽动力和感染力,足以让纽特晕头目眩了。但他仍试图弄明白一些事情:“那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如果真是这样,那其实是我的荣幸。你不需要道歉的。我妈妈说过,爱并不具任何过错。”


  “我给你惹麻烦了。你昨晚不是连休息室都不敢进去?”忒修斯叹口气,“你不希望被关注,可是因为我,从开学来你便被他们拿来与我比较。他们每次说那些话,都会让我很痛苦。”忒修斯歉意地望着纽特:“我不敢,纽特,我害怕,害怕我说出来便会打扰你。我已经打扰你的生活了对吗?如果没有我,你不会被别人嘲笑至此。如果没有我,也许你的校园生活会更加幸福。”


  纽特摇摇头,很惊讶忒修斯是在担心这个:“并没有,忒修斯。是你跟我说的,不用理他们。而我也并没有理会那些嘲笑或玩笑话······好吧,虽然有几年是很在意,也只有三年······你也没有给我带来麻烦,或者恰恰相反,你让我的校园生活有趣起来。”


  忒修斯的脸仿佛被明艳的阳光照亮:“纽特,你每次都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纽特的脸和脖子开始变红,他嫌披风太热,偷偷将其松开。忒修斯又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同四年级关禁闭时一样的那种。他闭上眼睛,心跳快速跳动着,透过黑暗,仿佛看到美丽的花束被高高抛起,他晕乎乎地回答:“可是,可是我并不知道我是否同样爱你,以你爱我的方式。忒修斯。我只知道我看到你就没缘由地开心,无法停止地微笑。我只是、只是在你靠近时会欣喜雀跃,我开始不介意那些恶俗的玩笑、不介意与你并提的姓氏,不介意与你一起出现在任何地方。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爱,但我每天遇到你,都会偷偷祝你万事顺意。”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啊。纽特。”忒修斯眼神奇异地燃烧起来,像明亮的太阳。他伸出双手轻轻放在纽特的脸颊两侧,轻柔地摩挲,爱恋的目光不断徘徊。纽特仍闭着眼,他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类似花束要在空中散开,随后簌簌落满地。


  “我很抱歉纽特。”纽特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我情不自禁,我控制不住自己。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纽特又开始微笑(他说什么话都能让他笑出来):“我以为,我以为,你在任何事情上都同样勇敢。”


  “除你以外,纽特。”


  纽特点点头。他睁开眼。又看见那双暗蓝色的眼睛,他缓缓贴近他,纽特只觉静谧夜空携着万千星光向他奔来,而一个温柔的轻吻,静静落在嘴边。


  今夜,准确地说是夜晚。夜晚无风无月,但星野低垂,他们眼神相撞在一个美好的夜晚,又各自红着脸转开。



8.


纽特·斯卡曼德先生,一向以他的母亲为榜样,他从母亲身上学到了严谨的优良品质。


 所以,错误必须得到纠正。他得跟莉塔说一声,说他下结论太果断仓促、太主观。而他犯下的错误便是断言他和忒修斯不可能相爱,笃定他们之间只是无稽之谈。



END



忒修斯:所以,我可以邀请这位先生,在圣诞舞会上做我的舞伴吗?

纽特:按照惯例,同性不能共舞。

忒修斯:为了能得到共舞的机会,我不介意戴假发。

纽特:那他们会觉得你是个怪人。

忒修斯:达成效果。那样显得我们更般配,不是吗?

纽特(叹口气):不,我来戴假发吧。

忒修斯:那我也会陪你戴假发。

纽特(皱鼻):按照惯例,同性不能共舞。

评论(147)
热度(8442)
  1. 共72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不存志 | Powered by LOFTER